原创： 白佳悦心理部落 

 

“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或许不曾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在每一件重要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面对与处理的每一个念想、每一个决定，都会成为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生命的消费账单中，总会有一笔支出，你若细看，就会尝试去经营好它，但如果没有注意到，它就会隐隐地、默默地支出着。

 

我希望这次的演讲，我们可以带着这两个问题开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01--

 

我是一个“不够好”的人，“不够好”的标签，于我而言，是深入骨髓的标记。

 

在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听闻生的是一个女孩，随即转身离去，而奶奶甚至因为失望而瘫坐在产房门口——我不是一个男孩子，这“不够好”。

 

在父亲的安排下，我比同龄人提早一年进入小学，我的成绩很难超越比我大一岁的哥哥姐姐们，于是我从小便“成绩不够好”。

 

在成长的过程中，每当我学会一样东西，就会有新的难题出来。这和大多数人一样，作为小孩有小孩的难题，作为成人有成人的难题，于是我便总有疲于奔命的感觉，而这些感觉指向的就是——“我还不够好”。

 

对我来说，“足够好”与“被爱”和“被喜欢”联系在一起，我在这里不够好，并不只是这件事情不够好，背后还有一个深深的疼痛——我不会被爱了。以至于我很难接受自己的“不够好”，因此我心怀愤怒，我拒绝看见自己的不够好，因为不想承认自己的不被爱。

 

一开始，我拒绝批评与建议，好像没有他人的负面评价，我就可以足够好了。当我的家人或者朋友给我建议的时候，我会充满愤怒，借着自己愤怒来使他们不要谈论我的不足，可是不谈，并不代表我真的就“足够好”了。

 

我的愤怒变得苛刻与细致，同时我的讨好也蠢蠢欲动。我开始讨好身边的人，企图得到他们的肯定，于是我勉强自己谦逊有礼、也经常表现出自己的无知，免去他人的苛责。我不断隐蔽自己内心的想法与感受，只想被他人所喜欢。

 

这样的想法，是饮鸩止渴，多年下来，我发现我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更多人的喜欢，反而我总是惴惴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说“不好”。在这样长年警惕之下，我变得越发容易愤怒了，只是这时愤怒的对象不再是身边的家人和朋友，而是我自己。

 

当我没有很好地表现自己时，我责怪自己的无能；当我专业不足、野蛮分析时，我责怪自己的无知；当我对父母心存敌意时，我责怪自己的不孝···

 

我对自己的无能与不够好，充满了愤怒。我太希望自己是好的了，甚至期待着这个无能的、不好的自己可以消失掉。

 

当我用“因为我还不够好”来理解我在生活中的无能与困难前，“不够好的我”就成为一个背锅侠，既要承接生活中的压力，还要承受我的愤怒与诅咒，所有我难以承受的痛苦，都会被推到那个“不够好的白佳悦”身上。

 

--02--

 

我在这样的纠缠中挣扎着，既愤怒又委屈，近乎崩溃边缘时，第二个问题出现了：“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我想赚很多的钱，在我的理解中，可以赚很多的钱，就会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而一个有能力的人，当她足够好了，她就会被爱。

 

是的，那时的我年少，且思路简单，当我面对痛苦时，就粗暴地归因于我的不够好，当我想着要如何才能解决问题时，就是要很多很多的钱。那样怎样赚很多很多的钱呢？去做个人成长，去学习精神分析。

 

这样的思路此刻看来是简单粗暴的，但它给了我一个出口，一个努力的方向，我便带着对那个不够好的自己的愤怒，开始了一个不断破碎和重塑的过程。

 

在近700次的个人成长体验过程中，我无数次地在分析室中诅咒自己，我诉说了对自己的愤怒；同时也在这个过程中表达了对父母与家人的憎恨；我诉说了自己的无助与痛苦，我对自己与生活的不耐烦，也把我的野蛮呈现出来。

 

我接受传统的躺椅分析。在分析时，我不曾直面过我的分析师，我不想看他，我害怕真实的触碰与链接，因为我对自己的愤怒、还有对人性的怀疑与恐惧。而差不多在接近600次的分析时，不知聊到了何处，我突然转身看向了他。

 

那是善意与温柔的目光。

 

而让我吃惊的是，不止是在我之前的分析中，如何硬生生地避开了这样的目光，而是这样的目光，曾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陪伴了我多年的时间。善意与爱，它始终在等待着被看见。

 

--03--

 

我开始变得柔和，不再愤世嫉俗，不再对自己满怀苛刻，这时候我才可以去承认，“不够好的我”只是一个优秀的背锅侠。

 

我一直以为我在这个过程中，是一个撕碎自己的过程，我以为我是朝向破碎的、不够好的自己，我是在破碎中去塑造新的生活的。

 

但并不是如此的，我不是走向破碎，我只是走向真实，真实的地方，有破碎，也有美好，有恶毒，也有善意。我看见自己成为了一个立体的人，有血有肉，既在破坏，也在塑造。

 

我想和你分享我走到这里所看见的风景，当我意识到“不够好”只是背锅而已，我开始善待自己的“不够好”，这时候我开始去理解他人的“不够好”——爷爷和奶奶有他们的文化背景，他们想要一个孙子，所以他们在一开始拒绝接受我，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我的父母是很普通的人，他们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他们的“不够好”是他们真实的一部分。

 

而当然理解和接受之后，我开始学会欣赏自己的“不够好”，在一开始我有说到，我的爸爸让我早一年入学，于是我总是跟在比我大的哥哥姐姐们后面，一方面我总是比他们来的弱小和不够好，另外一方面我慢慢习惯并擅长与比我优秀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今晚我是所有演讲者中年龄最小的，而支撑我在这里的，在我读小学时是使我自卑的部分。小时候所体验的不够好，恰恰在这时给了我力量。

 

“不够好”这个词不再与“不被爱”联系起来，反而与善意和力量联系起来。它不止是帮我背锅而已，还给了我源源不断的动力——就是因为我的不够好，我对自己不够好的愤怒，支撑了我不断去学习、去成长，使我有机会以一个更好的视角来看待自己，看待生活。

 

在你足够好的时候，你被他人喜欢，你也喜欢自己，但是这样的喜欢，是很弱的。想想，在你不够好的时候，你依然可以喜欢自己，善待自己，这时候的你，会是何等强大？相比“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更愿意问：“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学习精神分析的路上，我学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就是意思是回溯的，一句话的意思，并不是由前面的话语所决定，而是在最后的句号结束时，才能浮现出来。比如我问：你吃，后面可以说茶，也可以说饭，也可以说酒，甚至我可以加两个字，使它变成问号，从你吃饭，变成你吃饭了吗？

 

生活也是如此，当我走到此刻，从前那些使我愤怒的，自卑的，痛苦的，被转换成了力量与爱，我充满欢喜与感恩。

 

我想和你分享我的故事，我想让你在自己“不够好”的时候，依然善待自己，看见自己的力量与强大。

 

因为我曾经历过这样一个自我撕碎的过程，所以，我还想说，如果你此刻正在走向破碎的路上，也请你不要害怕，勇敢地前行，你会在路上看见一地鸡毛，然后你会看见属于你的真实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