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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与现实的斗争

克莱因并不像弗洛伊德那样，把发展的阶段（口欲期、肛欲期等）看成是清晰而连续的，她在对低龄儿童的分析中发现：对口、肛与生殖器区域的全神贯注和幻想可能以复杂的方式同时存在。她从一个新的角度来看待发展，她有着她自己的关于偏执性精神病状态和抑郁状态的概念。她的理论描述了整个一生所经历的两种基本的摆动的精神状态。（参见Klein，1940，1946）处于抑郁状态时，个体会把自己和他人看得超过实际或不如实际。人性是复杂的，既有自信乐观和吸引人的性格，也有不那么自信乐观甚至令人不愉快的性格。能用这种多维立体的观点来看待他人或自己，要求能够接纳人类的脆弱，还要接受他人与生俱来是独立和自主的个体。

    你可能希望你的母亲（或妻子、或孩子）各方面都很完美，但如果你真的看到她是那么完美的话，那时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你愿望里的幻想，而不是一个真实的独立的人。同样地，你可能对你的前夫感到愤怒，但如果你把他看成集邪恶为一身，没有任何一点好的品质时，你就是在简化一张复杂的图像。你彻底的否认可能出于自我保护，这样，当你在失去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不会悲伤，否则的话，你因为他有一些值得你爱的好的品质曾经深爱过他，现在就会伤痛不已。这也可以保护你不因为离开伴侣关系而有内疚感，也许甚至还会把一些被你自己否认的品质归结于他。抑郁状态里所说的“抑郁”并不是指疾病抑郁，而是指对所丧失的幻想和事实感到悲哀，或是因为对所爱的人有所攻击而感到负疚或悔恨。

    有一种像切纸板一样把人看成全好或全坏的状态，Klein将它称为偏执性精神分裂状态。‘精神分裂’这个词是指好与坏的分裂，而‘偏执’这个词意指投射，即将自身不能接纳的好的或坏的品质否认掉，并投射到其他人，然后这些其他人就要么被理想化、要么就被恐惧、或被仇恨。负性的情感像飞去来器一样折返回来，结果是使被仇恨的客体显出具有威胁性的可憎面目。精神的偏执性分裂症状态被自卫本能（self-preservation）的原则控制着，毫不关心或同情他人。Klein由于有第一手或第二手资料，所以她的工作通常都比较容易取得结果。

    克莱因认为小婴儿的精神世界，具有最原始偏执性精神分裂症状态的性质，他体验到了来自母亲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他的好的体验（像被喂养、被舒适地抱着或被安全地保护）都归于可爱的好妈妈，而他的坏的体验（像被冻和饥饿）都归于可憎的坏妈妈。婴儿幻想着友好地接纳好妈妈，而将坏妈妈恨恨地扔掉，也许最初是想通过尖叫和呕吐来摆脱她。在克莱因的图式中，天使般的妈妈因为被爱而看起来更可爱，相反，噩梦版的妈妈因为婴儿的仇恨和幻想中的攻击而变得更加可憎。这些生动的、对立的妈妈形象也许是怪诞的传说和神话故事的最基础的来源。克莱因把妒忌看作是一个特别的因素，婴儿有时恨的不仅仅是坏的、令人沮丧的乳房或母亲，他也会恨好的、有营养的、但却不能占有和控制的乳房和母亲。

    儿童最早的幻想可以看成是与现实的第一次接近。幻想构成临时的结构，然后连续不断地向外部世界投射，接受现实的检验，以修改过的形式再次返回内心。如果一切顺利，极端的幻想将遇到普通的现实，并逐渐被修改。孩子开始渐渐察觉到他有一个亲爱的但却并不十分完美的立体的妈妈，并且开始体验到负疚感，开始关注自己在现实的和幻想中针对妈妈的攻击。现在开始了第一次的抑郁状态，两个妈妈的印象被糅合到一起，于是妈妈开始以一个整体的、更复杂的人被感知到。受虐的儿童完成这个过程会有更多的困难，因为他的环境倾向于肯定他的坏的幻想。他不是把对立的两个印象糅合在一起，而是被迫加倍地分裂，以便能够将一些好的印象保留在某个地方。

    无论在儿童期或是其他时期，抑郁状态的出现绝不是只此一次。在压力下，我们有规律地失去它，然后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恢复它。新的每一步或每一次挑战都会再一次激起好与坏之间的一种分裂，再一次使偏执的警觉性与敏感性达到一定程度，以及再一次激起理想化和谴责的倾向。对一些体验进行修通，某种绝对和自以为是的状态得以松动，能够允许出现更复杂的更富于同情心的情形，包括可以面对自己的失败。这一工作与哀伤的作用密切相关。克莱因强调，修复（reparation）是相当重要的，修复自己由于恨给所爱的人带来的伤害（想象中的以及现实的）。每一次经历哀伤，重陷抑郁，人格便经由所做的修复工作得到一次加强。

    克莱因认为对抑郁状态的出现与俄底浦斯情结的修通密切相关。你父母的关系现在（或曾经）把你排除在外，想要与这一事实妥协，这要求你接受他人是在你的控制之外的。我们会有自己是世界中心的幻想，觉得自己强有力，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尽管如此，还有三个无法逃脱的‘生活事实’，（Money-Kyrle，1971）即：我们不是自我创造的，而是一对出生更早的夫妻的产物；我们依赖于别人来喂养我们；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查舍古特-斯密盖尔（Chassegute-Smirgel，1985）同样地指出我们不能属于多于一个的性别或年代，尽管我们试图否认这样的区别。接受这些基本事实，意味着放弃自恋、放弃唯我论和不受时间限制的世界观，在这种世界观里，自己是中心人物，而他人真的是自己的财产，仅仅在他自己的人生中扮演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