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性自恋面面观
只有当母亲自己拥有自信、自爱和自我认识时，才有可能帮女儿培养这些品质。而且，为了能让它们顺利传承，母亲需要创造一种和女儿的深入、平衡的关系。自恋的问题之一是它不允许平衡。自恋母亲的女儿们生活在极端化的家庭环境中。多数自恋母亲忠实于代代相传的扭曲的爱的方式，要么过度履行自己的职责（事必躬亲型母亲），要么履行得不够（心不在焉型母亲）。虽然这两种养育方式看上去是对立的，对孩子来说，负面影响却是一致的。你的自我形象会遭到扭曲，不安全感挥之不去。事必躬亲型母亲让人透不过气来，似乎对女儿的独特需要和欲求毫无察觉。如果你是这样被抚养长大的，很有可能你的天性、梦想，甚至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际关系，都很少得到发展。妈妈不停地向你传递信息，告诉你她希望你成为怎样的人，而不是让你肯定自己的天性。由于十分渴望得到她的爱和赞赏，你顺从了她，并在这一过程中丧失了自我。如果你是被心不在焉型母亲带大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给你的信息，就是你无足轻重。她心里就是没有足够的地方来容你。结果你被看轻，被忽视。严重心不在焉型母亲的孩子，甚至得不到最基本的食物、住处、衣服和保护，更不要说指导和情绪支持了。缺乏稳定的家庭环境会让孩子缺乏安全感，孱弱多病，学业受影响。肉体上和情绪上的忽视传达给你的信息是，你无关紧要。
不管是事必躬亲型还是心不在焉型，有一个自恋母亲都会让女儿的个体化（对自我的独立知觉）难以完成。情感需要没有得到满足的女儿，会在今后的岁月里不断回到母亲身边，希望得到她们的爱和尊敬。那些情绪“油箱”加满的女儿们，则有信心以健康的方式独立出来，成为成年人。在稍后的康复章节中，我们将对此进行更深入的讨论。现在，我们来看看两类母亲的各个侧面，及其对女儿的影响。
事必躬亲型母亲
这类母亲试图影响、控制女儿生活的方方面面。她替女儿做决定，左右女儿的穿着、行为、言谈、想法和感觉。女儿几乎没有自我成长或发现自己天性的空间，在许多方面都成了母亲的附属物。
事必躬亲型母亲常常看上去很伟大。她们非常关心女儿的生活，平时不是在为她们做事，就是在和她们一起做事，所以外人总觉得她们是非常积极、投入的母亲。然而，这些行为削弱了女儿的自我形象，让她们产生无用感，这对她们而言是悲剧性的。自恋母亲对这种破坏毫无察觉，总是被这些行为的后果搅昏了头，而这当然无助于减轻最后的影响。
米丽亚姆28岁，已经订婚，为争夺对自己生活的掌控权，她和母亲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母亲不认可她的未婚夫，费尽心机干预他们，甚至在他工作的地方对别人说他的坏话。“妈妈希望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让我以为未婚夫是个失败的人，永无出头之日，迟早会抛弃我并离开这个镇子。”
托比的母亲常常对她说：“让我来告诉你一些恋爱的经验之谈。”48岁的托比将母亲描述成一个“喜欢男人，并指导我怎样控制他们”的人。托比到了约会的年龄，妈妈会教她怎样保持男人对自己的兴趣，在她不会卖弄风情时给她指导。“她会解开我上衣的第一颗纽扣，告诉我怎样会更性感。”托比还记得妈妈一本正经地建议道：“如果你不跟他们上床，你就会失去他们。”
桑迪的妈妈总希望女儿和自己一样。她骄傲地告诉别人她总是想克隆一个自己。开始康复时，桑迪发现她不得不对抗全家人认为她是个青春版的妈妈这一观念。“我和妈妈是联系在一起的，但我得让所有的亲戚都别再把她的过错强加到我身上成为负担。”
娱乐圈的母亲是事必躬亲型母亲的典型例子，她们喜欢带着孩子参加各种儿童选美游行，或《艺界爸妈》（ShowbizMoms and Dads）这类电视节目。一本流行杂志上登着关于这类节目的广告，图上是一位用力把自己的小公主推上舞台的母亲，旁边的文字是“一些父母想成名都想疯了”。这不禁让人担忧，这类体验会怎样影响那些幼小、被操控的儿童的心智，而她们将来又会成为怎样的女人。
音乐剧《吉卜赛人》塑造的是典型的事必躬亲型母亲。“唱出来，路易斯。”女儿站在舞台上时，妈妈说道。在原版电影中，罗莎琳德·拉塞尔饰演母亲罗斯，一位派头十足，喜欢社交的自恋母亲，试图将她的两个女儿，路易斯和琼，送进演艺界。罗斯认为小女儿琼更有天赋，她结了婚另组家庭后，罗斯将实现其抱负的希望寄托在大女儿路易斯（纳塔莉·伍德饰）身上。这部作品中，女儿们的反应很有意思。琼最终厌烦了做“小可爱”并逃离，路易斯则通过成为著名的脱衣舞女郎“吉卜赛姑娘罗斯·李”进行反叛。两位女儿都没能实现母亲的梦想。
我们每个人都怀着一种过自己的生活（而非母亲的生活）的强烈愿望。然而自恋母亲给孩子施加压力，让孩子像她那样待人接物。这样长大的孩子在做决定时，想的是怎样能赢得母亲的爱和赞赏。这样的女孩习惯让母亲来为自己考虑，今后会很难为自己建立一种真正的、健康的成人生活。
心不在焉型母亲
心不在焉型母亲不给女儿提供什么指导、情绪支持、情感共鸣。她们从来不考虑，甚至否认你的情绪。即便有了我母亲对我灌输的理念：“我有地方住，不愁吃，不愁穿，还要怎样？”我的内心仍然非常痛苦—像其他那些被母亲无视的女儿一样。
喜剧片《风情妈咪俏女儿》刻画了一位不负责任，沉溺于自我的母亲（谢尔)。在这部电影中，所有的事情都围着妈妈和她的圈子转，女儿们的情感世界则空无一物。片中女儿们的一些台词表达了这一点：“这就是我们的妈妈。为我们祈祷吧。”“妈妈什么都有可能是，唯独不是正常人。”“妈妈，我不是空气。”
一个女孩如果幸运的话，能找到另一个成年人，帮她识别、确证自己的感觉，并提供一些指导。此人能成为一位情绪的救生员。比如，在玛丽成长过程中，她的母亲拒绝教她一些重要的事情。“我13岁开始来例假的时候，都不能去找妈妈。出现任何暗示了性的事情，哪怕在电视上，妈妈都会说：‘不要跟我谈性，我不想谈。’当我需要私人用品时，都找姐姐或老师。向我解释月经的人，正是我的老师。”
在我的心理治疗实践中，见过很多外表看来关系挺好的母女，而事实上，女儿心中却有深深的痛苦、困惑和沮丧。我总是告诉那些女儿我是个“情感”医生，因为我想让她们第一时间知道我的工作室是谈论情感问题的地方。而这一点常常被她们的母亲忽视、低估、否认。在怎样谈论情感，怎样开始康复的事上，孩子往往比他们的父母学得更快。
心不在焉的对待方式会给孩子的生活带来很深的情绪鸿沟，这种鸿沟甚至会持续多年而不被发现。相比之下，肉体上的虐待和忽视更易被发现。当自恋家长不能，或者不愿满足孩子的最基本需要（确保他们安全、健康，可以上学）时，问题就会浮出水面。
我遇到过很多受虐待、被忽视的孩子。帮助这些孩子已逐渐成为我的职业专长和自我恢复的方式，也让我有可能为这些孩子做点什么。我内心有种帮助这些小女孩的需要，尤其是那些有待收养，或者住在寄居家庭里，渴望拥有母亲的孩子。
有许多孩子想让我带他们回家，有个可爱的8岁女孩曾说：“卡瑞尔博士，你会做饭吗？你们家有几间卧室？有玩具吗？”然后她平静地补充道：“如果我能去你家，我每天都洗碗，还擦窗户！”如果不是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这种做法，我可能已经在家里开孤儿院了。我的一位受人尊敬的同事，琳达·沃恩，也是以帮助受虐待和被忽视的孩子为业。有一个从自恋母亲的家中被带走的寄养小孩，曾和琳达深入地相处过。琳达后来写了这样一首诗：
亲爱的妈妈，
我表现很好，
在学校每门功课都得A，
再也没在上床时间哭鼻子，
虽然新妈妈说我还会这样。
我记得你有多讨厌眼泪，
你的耳光让它们消失无踪。
为了让我变得坚强，
好像很有用。
我学会了用显微镜，
我的头发长了。
很好看，像你的一样。
他们不许我打扫整幢房子，
只准清理自己的房间，
这个规矩是不是很滑稽？
你说孩子是个大麻烦，
出生了，最好有所偿还。
别期待我去照顾别的小孩，
只有自己，我有几分喜爱。
我肚子里有个地方还是空空的，
做错事时，
我镜子里有句格言：
“没有不犯错的小孩，一切都会好。”
我每天诵读，
有时甚至真的相信。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想念我
还是摆脱了我这个麻烦，很开心，
我从未想再见到你，
我爱你，妈妈。
有时，这些孩子食不果腹，住在阴冷潮湿、不卫生的地方，没有医疗护理，或者在身体、性、情绪方面遭受虐待。不幸的是，这种虐待和忽视发生的范围很广泛，虽然社会服务机构每天都受到指责，但感谢上帝，那些可怜的孩子还能依靠它们。
玛德琳，一个讨人喜欢的10岁女孩，在家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虽然家庭环境不错，她心中却有不少希望。“妈妈从不给我们做饭。像电视上那样，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一起吃饭，这种事情我们从来没有过。我自己做饭，我最会做罐头汤和干酪通心面。”一天，玛德琳打算为妈妈做顿饭。她做了些“相当好吃”的意大利面和水果饼。当小玛德琳宣布开饭时，妈妈却说她正在节食，而且不饿。“既然我已经在桌上摆了两个盘子，”玛德琳自信地斜着头说道，“我先在我的盘子里装食物，吃掉；然后在她的盘子里装食物，吃掉。我假装她也在那儿，我一人假扮两人，甚至装作她在跟我说话：‘唔，你过得好吗？你今天干了些什么？’”
70岁的玛丽恩对我讲了她姐姐的可怕故事。“我姐姐16岁时失踪了。一天晚上，我哥哥去教堂接她而没有接到。我们找了她一年半。一天，一辆半挂货车开过来，一个大块头走出来，后面跟着我姐姐，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我们这才知道妈妈以前偶然遇到他，他觉得我姐姐很漂亮，他想要她，问我妈妈怎样才能得到。妈妈说：‘给我300美元，你就能把她带走。’他买下了她！现在我姐姐问：‘妈妈为什么要卖了我？’她怕这个男人，他去上班时就把她锁在壁橱里，防止她逃跑。他虐待她。我父亲发现后，想杀了这个男人，我觉得他也想杀了我妈妈。”
我在离婚案例中见到过数量惊人的心不在焉型父母。由于法庭系统运作的基础是对抗关系，夫妻关系往往以剑拔弩张的姿态结束。在离婚诉讼程序中，家庭问题的专家要么为母亲出谋，要么为父亲献计。在许多处理抚养问题的程序中，讨论的焦点不是怎样做对孩子最好（像法律规定的那样），而是怎样做对父母最好。许多抚养问题的评估专家和法官，会更关心父母想要什么，而不是怎样做对孩子最好，这一点是我们所处文化的不尽如人意之处。在丹佛，甚至有专门的“父亲评估专家”和“母亲评估专家”，可谁来做孩子的辩护人呢？
离婚有时会让父母中的一方策动孩子反对另一方，以便在争夺监护权的战争中获取有利地位。这是对孩子进行情绪虐待的典型例子，对孩子的伤害远非这些相互疏离的父母所能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父母也许能在生理上照顾好孩子，但却完全忽视了孩子的情绪需要。
凯丽的妈妈在离婚诉讼期间，破坏了凯丽和爸爸的关系。“妈妈对我们和爸爸相处的时间非常嫉妒。她会说：‘去看你爸爸吧，我好着呢。’接下来的10天，她就会陷入一种郁闷的恍惚状态，让我们感到愧疚。由于不愿伤害妈妈，我们不再去看爸爸，那时我难受极了。后来爸爸突然去世，我们甚至不能去参加他的葬礼。我们不能在妈妈面前为他的死感到悲伤，因为这太让她心烦了！”
虐待、漠视或忽略孩子的母亲的行为模式一般比较容易辨认，但当自恋母亲表现出事必躬亲和心不在焉行为的混合时，这会变得更加复杂，难以理解。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这种独特混合体的表现方式。
事必躬亲和心不在焉行为的混合
我的研究表明大部分自恋的人都倾向于表现为两种类型中的一种，但这两种类型却不是排他的。母亲有可能在事必躬亲和心不在焉之间变来变去，就像电影《母女情深》中的那位。母亲奥罗拉（莎莉·麦克琳饰）动不动就去检查一下自己的女婴还有没有在呼吸。她摇晃她，把她吵醒以便查看。婴儿哭闹时，奥罗拉表现出母性的赞赏，满意地说道：“这才像个样。”然后关起门，让孩子一个人在摇篮里继续哭。
我妈妈则对两个女儿分别表现出两种极端—对我妹妹事必躬亲，对我则心不在焉。我相信这一表现和我们的长幼次序以及母亲的年龄有关。简单地说，她迫使我尽快长大，照顾她，并帮她照顾家人，同时，想让我妹妹永远做个孩子，所以对她凡事都亲力亲为。我是家里的老二。遇到问题向她求助时，妈妈会拒绝我，假设我能自己解决。她总是帮妹妹做事情，把她当小孩，甚至是在我妹妹变得不负责任的时候。妈妈传递给我的信息是，我必须自力更生；传递给妹妹的信息则是：没有妈妈她什么也不能做。
好的母亲能在宽严之间维持适当的平衡。生活在中间地带的女孩，会发现她的才华、激情不断成长，她的情感得到认可，受到尊敬。但对一个成长在中间地带以外的女孩来说，要想建立健康的恋爱关系，做出满意的职业选择，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一位优秀、慈爱的母亲，必须先跨越一系列痛苦的障碍。
母性自恋的6张面孔
说我说的够多了，现在说说你吧。你认为我是个怎样的人？
——贝特·米德勒在电影《莫负当年情》中饰演的茜茜·布鲁姆
我的研究区分了自恋母亲的6种类型，它们都在从事必躬亲到心不在焉这一连续体上。我把它们叫做“6张面孔”。当你思考它们时，请记住，你母亲既有可能主要是其中一种类型，也有可能是几种的混合。另外，事必躬亲和心不在焉的母亲，可能交织在其中任何一种类型中。
浮夸外向型
许多电影都塑造过浮夸外向型的母亲。这种人是个公众艺人，但私下里，她让和她一起生活的同伴和孩子们害怕。如果你能为她跑龙套，万事大吉，否则你就得小心了。她引人注目、光芒耀眼、风趣幽默，而且“惊世骇俗”。有些人喜欢她，但你会看不起她向这个世界展示的虚伪外表。因为你知道，除非你影响到她在别人面前的形象，否则你对于她或是她的表演其实无关紧要。看到这个世界对她的反应，会让你感到困惑。你发现她给别人—朋友、同事、亲戚，甚至是陌生人—的热情和魅力，而你，她的孩子，根本都没有份。你会觉得：“只要她爱我，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介意。”你非常渴望她了解你，让你成为你自己。
这些母亲往往过着迷人的生活，希望女儿进入她们的社交圈，按她们的模子来发展。
雪莉的妈妈是这一类的典型。她不遗余力地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她的打扮像变天一样快，而且总想达到最佳的戏剧效果。55岁的雪莉苦笑着说：“我印象中从未见过她头发的自然颜色。”她还记得母亲的几个阶段：“20世纪60年代早期，她的扮相是‘JackieO’的外形，大帽子。摩登的东西问世后，她戴太阳镜，穿迷你裙。她总是紧跟潮流，引人瞩目。我总觉得自己并不想进入她的领地。那些性感短裤和下面的连裤袜让我不好意思。还有白色高筒靴和细高的鞋跟。她往往离俗不可耐只有一步之遥。我觉得她知道自己显得有些假。她也的确说过，她希望自己的墓志铭是：‘真正的贝蒂能复活吗？’”
艾米有一位怪异、浮夸的母亲，她的魅力让她得以出入众多有趣的场合。她母亲拥有144双鞋，以及与它们分别搭配的钱包和手表。她自称是位通灵女巫，还以此身份办过自己的有线电视节目。她说谎成癖，爱搬弄是非，曾和邻居聚在一起，给他们分发通灵读物。“我家附近一个女人认定母亲就是魔鬼，她让邻里相信了这一点，结果我们被赶出这个社区。对此，妈妈的说法是，人如果接收到过多的灵性知识，就会短路。她总有办法为自己辩解，或者去指责别人。”
丽娜的妈妈有一个完美的聚会地点，她在其中可以像一家迷人夜总会的主人一样耀眼夺目。丽娜微笑着回忆起往事，那时母亲每晚都穿着舞会礼服到她的咖啡吧里去扮演女主人角色。丽娜的妈妈以前是蓝调歌手，在好莱坞待过一段时间。她说她曾和德思·阿纳兹同台演唱，和弗兰克·西纳特拉纵情欢乐，还坐在加里·格兰特的大腿上。但对丽娜而言，她妈妈除了作秀一无是处。“她喜欢告诉别人她都认识谁，但这只是她的想象。她还会做出一些不合适的事，比如在房间里来回跳舞吸引注意力，或者做一个抓人眼球的登台动作。我一直觉得奇怪，当我要把她介绍给我的朋友时，她会说：‘他们特地来见我，真让我高兴。’”
成就导向型
对成就导向型母亲而言，你在生活中获得的成就是最重要的。成功取决于你做了什么，而非你是什么样的人。她希望你做事无人能及。这类母亲会为孩子取得好成绩、在比赛中获胜、被好学校录取、获得合适的学位而感到自豪。她也喜欢向人炫耀这些事。但如果你达不到成就导向型母亲的期许，做不到她认为重要的事，她就会感到很难堪，甚至暴跳如雷。
这其中有一种让人迷惑的互动。通常，当女儿试着去实现一个既定目标时，母亲并不支持，因为这占用了女儿本应用来为她做事的时间。然而一旦女儿成功地实现了她定的目标，她又会在庆功宴或演出里面露喜色、自鸣得意。女儿得到的信息是混杂的，她懂得，除非她能表现得极其出色，否则不要期待多少支持，这导致她自尊心降低，过上一种成就导向的生活。
雅斯敏从小就喜欢骑马，但妈妈不愿意支持这项既花钱又费时的兴趣。不过爸爸帮了她，努力教她赛马，妈妈于是对他大为火光。然而成功改变了家庭互动关系。当雅斯敏在儿童骑术表演赛上获得头奖时，“妈妈把胜利的微笑贴在脸上，开始纵情吹嘘。”当时的困惑和受伤感，雅斯敏至今难忘。
卡罗尔在成长过程中，一直觉得受到母亲野心的控制。她上了7年的钢琴课，其间不仅要举办小型独奏会，还要为妈妈的朋友们演奏。“如果我弹错一个地方，就得伴着她轻蔑的鼻息声继续演奏了。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失望。为了她，我觉得自己必须做得尽善尽美。当我长大一点，能够做出选择的时候，我故意在她想让我进的钢琴学校的入学考试中考了不及格。那之后，我12年没有碰过钢琴。后来我搬出去，有了自己的家时，我想要一架钢琴，而且只为我自己演奏。我至今仍然不能在母亲面前弹琴。我开始治疗时，不得不再次停止演奏，因为这会让我想起跟妈妈有关的所有陈年往事。我对钢琴还是爱恨交织。对我好的事和对妈妈好的事某种程度上是重叠的。我曾经只是她的一座奖杯。”
埃莉诺的妈妈只凭受教育程度看人。她问的第一个问题总是别人在哪儿上的大学。“哈佛和斯坦福毕业的人最棒。”紧接着她就想知道他们的学历。“硕士
米娅的妈妈非常爱干净。“简直到了疯狂的程度：每样东西都必须一尘不染，就像我们在女佣到来之前已经打扫过一样。她注意到哪怕一个东西乱放，就会暴跳如雷。有洁癖的人跟她相比也要自愧不如！她会把我衣橱里所有的东西扔出来，让我把衣服按照不同的颜色排列。为了把卫生间弄干净，我甚至得打扫4遍。”
在电影《恋爱高飞》中，智力发展迟缓的女儿对自恋母亲说：“妈妈，你不看着我，你看不到我，真正的我。我不想打网球，不想下象棋，不想当艺术家。我只想做我自己。我做不了那些事情，但我会爱。”多好的话。
心身疾病型
这类母亲用疾病和痛苦来操纵别人，为自己扫除障碍，获取注意力。她对周围的事物漠不关心，包括她的女儿以及别人的需要。如果你有这样一位母亲，让她注意到你的唯一办法就是照顾她。如果你没有给她回应，甚至反叛她，她就会扮演受害者角色，病得更厉害，或者爆发与疾病有关的危机，以重新控制你的注意力，并让你感到内疚。我把这叫做“疾病操纵法”。它非常有效。女儿如果不做出妈妈希望的反应，就会精神不振，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连对妈妈好都做不到。对心身疾病型母亲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女儿在一旁照顾她，理解她。
心身疾病型母亲经常用病痛来逃避自己的情感，逃避生活中必须解决的问题。女儿常常能从父亲或家里其他人那儿听到这样的话：“别告诉妈妈，会让她心烦的。”有些女儿发现，自己生病就能从心身疾病型母亲那儿获得注意，因为疾病提供了一条共同的纽带。妈妈会谈到疾病，和女儿交流相关经验，但女儿必须小心不要让自己病得比妈妈还重，否则妈妈会觉得缺少照顾，而她认为自己是有资格得到照顾的。
偏头痛让梅的妈妈非常虚弱，她以此来逃避家庭事务，她不会用可以预防偏头痛的方式来照顾自己。比如，紧张是诱发偏头痛的常见因素，梅的妈妈从不试图消除紧张，任凭自己因琐事而烦心。“妈妈什么事也不能处理，她会立即头疼，送进急诊室打针，接下来连续昏迷好几天。然后我和爸爸不得不处理所有的问题。她在逃避！”这种状况伴随着梅的青少年时代。“记得有一次，我告诉她正在和一个比我小得多的男人约会，然后头痛突然来袭，谁都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我猜她是不高兴了。”
艾琳因为母亲没法消除紧张而受到指责。“家里一出了什么问题，爸爸就会说：‘看看你对妈妈做了什么。’妈妈最后会在卧室里抽泣，又是头疼又是腹泻，去卫生间待好几个小时，出来躺在沙发上，额头盖着一块布，一切都糟透了。父亲会跑去帮她，然后指责我们，说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紧张情绪。”艾琳自己需要得到认可，但她明白“如果我达不到她的期待，她就会疼痛难忍，嘴唇起泡，发奇怪的疹子，让自己因情绪压力而生病。每件事都得围着她转。”
当杰姬的父母年纪渐渐大起来，尤其是父亲生病后，杰姬母亲的状况就更加糟糕了。“妈妈总要比爸爸病得更严重。如果我因为什么事而将注意力放在爸爸身上，她就会开始‘犯病’。有一回甚至假装心脏病发作。她在我上班的时候打电话把我叫回去，结果她什么事也没有，这种情况不知有过多少次。唯一一次，她打电话来，我没有赶过去，她好几天都不跟我讲话，说我从来不关心她，还写了些措辞难听的信。”
莫娜在治疗中谈到父亲的臀部手术时哭了。手术让父亲很受罪，他年纪大了，又虚弱。但让她落泪的真正原因是“父亲治疗的整个过程中，妈妈一直说她的臀部也受伤了，也需要做手术。她不允许别人把注意力放在父亲身上。简直让人恼火！她的臀部什么事儿也没有。父亲一恢复，我们就再也没听见她说自己的臀部了。”
塞莱斯特告诉我：“我妈妈就喜欢呻吟。站起来，坐下去，或者从房间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她都会呻吟！她的身体没什么毛病。她似乎只是用这种方式让屋里每个人都注意到她，问她哪里不舒服。然后她会说：‘我当然很好，怎么了？’”
成瘾型
在丽贝卡·韦尔斯的小说《Ya Ya 私密日记》中，希德把母亲的声音描述成“5杯波旁威士忌发出的不和谐音”，她和妈妈打电话时，尽管“相隔数千公里之遥，希德仍能听到冰块的叮当声”。之后她说：“如果谁为她的童年拍一部电影，拍出来的会是个音频文件。”
存在物质滥用问题的父母，看起来常常是自恋的，因为成瘾物比什么都重要。有
汉娜童年大部分时间都得自己照顾自己。“我母亲好几年都对加了安定的泰诺成瘾—完全不能自拔。到我10岁的时候，她已经结了7次婚。我们和各种各样的男人一起搬来搬去。”汉娜14岁时，妈妈告诉她想自杀，汉娜恳求她不要这样做，告诉她：“我需要她，没有她我不能活。”说到这儿时，汉娜停了一会儿。她的痛苦伸手可触。“然而她还是这么做了，她自杀了。我的生活总是不完整—先是有个行尸走肉般的母亲，然后是个自杀的母亲。”母亲死后，汉娜住在一个活动住屋停车场里，继续去上学。她表现一直很好，直到高中三年级，她声称自己对上学厌倦了，开始吸毒、酗酒。
茱莉亚的妈妈几乎每天晚上都去做交际花。“小时候，我们住的社区里有许多单亲家长，他们都参加社交聚会。我妈妈喜欢在自己家里办聚会，这样她就不用请保姆了。我也成了一个‘卫道士’小孩，讨厌喝酒、抽烟、下流故事、咒骂等。我曾经向妈妈和她的男朋友抱怨过。他们厌烦透了，叫我‘女王’来羞辱我。当他们筹备下一次聚会时，妈妈会说：‘女王，今晚我们要举行一个疯狂的派对，你可以去自己的房间待着，这样就不会被打扰了。”
有位心理学专家对成瘾型自恋母亲进行过最贴切的描述：“喝酒，抽烟，大脑赋闲。”
不怀好意型
不怀好意型母亲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虐待孩子。这种人通常有一个公众自我和一个私人自我，二者截然不同。在女儿看来，这类母亲在公众场合慈爱可亲、殷勤体贴，在家里却心地残忍、肆意凌虐。对这样的母亲很难不愤恨，尤其当她愚弄了众多外人时。如果你有这样一个母亲，你会知道这种不一致的表现有多可怕。在教堂里，她用手臂搂着你，笑着从提包里掏出口香糖给你。在家里，你想吃口香糖，伸手向她要时，得到的是耳光和鄙视。这类母亲可以在公共场合宣称：“我为女儿感到非常自豪。她不漂亮吗？”在家里则说：“你真应该减减肥了，头发乱得一团糟，穿得像个荡妇。”这种完全无法预料的矛盾信息会让人疯狂。
维罗妮卡的妈妈在人前是位圣人，在家则暴虐不堪。“她当下的感觉是宇宙的中心，万事万物都必须停下来承受。如果她头疼或者抑郁，我们就会如坐针毡。她的感觉统治着一切。而我的感觉，说得委婉些，被最小化。我意识到我的感觉远不能和她的相比。她总会说：‘如果你早知道……你就会明白你表现不好。’但只要一出门，她就表现得慈爱有加，道貌岸然。我们的战斗在家中进行，无人知晓。”
罗宾母亲的行为让罗宾感到困惑。“小时候，我总是很崇拜妈妈，觉得她是站在我这边的。但当我和弟弟进入青春期时，妈妈开始说我们以前有多糟糕。她会说：‘永远别生小孩。’”母亲告诉罗宾，当年她怎样试图把罗宾流掉，她故意从楼梯上滚下来，还试过药物。“她很可能差点流掉了我弟弟，”罗宾对我说，“但爸爸马上就要被派上战场了，那年头，只要你怀孕了，他们就不会让你丈夫入伍。”罗宾的母亲有过三次流产和一次早产，管罗宾和她弟弟叫做她的“活产”。“但在别人面前，她常说自己有多喜欢孩子，费了多大劲儿才把我们生下来，而我们简直是奇迹。这不奇怪吗？”
海莉结婚后，享受了离开自己那个不怀好意的母亲的自由。“妈妈不喜欢我丈夫，所以不想见到我们，而这正中我的下怀。直到有一次我决定去看看她。她那时正在照顾社区里一位年长的女人，而她竟当着这位可怜老太太的面说她的坏话。我和她们一起出去吃中饭。这老太太听力不好，但当着她的面谈论她还是让我不舒服。‘你觉得她的行动会比现在还他妈的慢吗？’这太不厚道了，让我想到我是怎样度过前半生的。我妈妈既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阴暗的一面。等这位老太太去世后，她会再次转向我们。现在遭罪的是这个可怜的老太太。”
情感饥渴型
所有自恋母亲都有某种程度的情感饥渴，但这种特质在其中一些人身上会特别突出。这类母亲会把她们的情感表露无遗，希望女儿来照顾她们。安慰母亲、倾听成年人的困惑、和母亲一起解决问题—这对孩子来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自然，这些孩子的感受没有得到重视，而你也不可能得到那些别人希望你提供的东西。
伊维特的妈妈懂得怎样增加赌注。当伊维特对妈妈说，一周每天都工作太累时，妈妈说：“亲爱的，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累。”然后她开始长篇大论，说她这一天过得如何筋疲力尽。伊维特无法和她相比，只好闭口倾听。伊维特已经学会不要讨论她自己的感觉，因为很伤感情。“我只是问问她过得怎么样，然后就让她自己去说。这样她好像不会说的太多。”
最近的电影《母亲》刻画了一位典型的情感饥渴型母亲。在哈尼夫·库雷西写的剧本中，女儿波拉感情空虚，不知道该做什么，对职业没有规划，而且觉得从来没得到过母亲的爱和重视。由于习惯于取悦母亲，女儿向来易被情感饥渴型男人吸引。丈夫死后，沉溺于自我的母亲梅开始表现出其情感饥渴的一面，公然与女儿的热恋对象—一位木匠发生了不寻常的关系。这位母亲对女儿的感受毫无怜悯和关心，并借口说自己太悲痛，这样做能让她感觉好些。影评人迈克尔·威明顿说得好：“让这几个人物犯下罪孽的，不是性，而是沉溺于自我。”
现在你对各种自恋母亲都有了近距离的了解，在此有必要强调几点。首先，我们的妈妈并非生来如此。她们还是孩子时，很可能在爱和同情心方面遇到过难以克服的困难。在本书的第三部分，我们将尝试对母亲的背景进行分析，这样你会对这些行为的原因有更深入的领会。这不能帮你消除痛苦，但能使你在一定程度上理解母亲、原谅母亲，而这会对康复会有所帮助。
——《母爱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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